In Heaven

洁白床上的人儿动了动，缓缓睁开眼，从睡梦中醒了过来。脸颊上和眼角边都是干了的泪痕，已红肿不堪的眼睛下一刻再次溢满泪水。

机械般的动作翻开盖在身上的被单，起身下床，双脚并肩站在冰冷的瓷砖地板上，溢出眼眶的泪，划过并覆盖在干痕迹之上。无神的眼眨了一下，更多的泪滴落下，一滴两滴泪水陆续落在了脚趾前的地上，俊秀迈开脚步，离开那滩水迹。

握住把柄，将冰箱的门打开，取出一瓶冰水。俊秀仰头喝了一大口让刚苏醒的身体承受不了的冰冷液体。

大大地打了一个冷颤，俊秀随手将水瓶放在旁边的吧台上，从嘴角漏出的水染湿了胸前的衣襟都，下巴也是，还滴着水，参杂着泪水，感觉整个人更冰冷了，这才满意地走开。

吧台上那还剩半瓶水的瓶子砰一声翻到了，冷冰冰冒着冷气的水迅速流出，顺着吧台的边角，像瀑布那样流落在地，不一会儿又是一滩水出现。

这个家早已凌乱不堪，好久都不去收拾，俊秀根本就没有这个心情。

抓起客厅茶几上的大耳机，向头顶上一摆，宽大的柔软把耳朵包裹在内，熟悉的歌声突然传进耳内，俊秀原本已收起的泪水这时又涌了出来。

跪坐在绵绵的地毯上，满脸濡湿，俊秀哭得歇斯底里。

“呜呜……对不起……不要离开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
拿起镜片已经破碎的相框，照片上两人腼腆的笑容顿时让俊秀觉得刺眼。

“有天……呜呜……”

每一天醒来都会经历一次撕心裂肺的痛，俊秀觉得如此活着，和在地狱里受尽折磨的惩罚毫无差别。

撑起哭趴在地的身子，手掌覆盖在玻璃碎片上，锋利的玻璃隔着干涸了的血痕，再次划出伤口。鲜红的血滴在透明的碎片上，伴着泪水慢慢散开。

看着手掌里的斑驳伤痕，俊秀心里总算有一丝的舒坦。

一曲的结束，接着响起了磁性浑厚的声音：“俊秀，我爱你！”

这首歌是有天写给他纪念五周年的情歌。

俊秀和往常一样，最终还是哭晕了过去。

*** ***

门铃响了好久，才听到咔哒一声，门从里面打开了。

熟悉的笑容出现在眼前，俊秀眼神突然定住了，瞳孔渐渐放大。

“怎么那么久才开门？你在干嘛啊？我买了很多食材，重死了，让开点让我进去啊！……怎么了？你的表情好像见到鬼那样？啧……”有天一看到俊秀就说个不停，两手提着两大袋，侧身越过一脸惊呆的俊秀，脚步走向厨房去。

俊秀身体僵硬地转过身来，视线一直死死盯在有天身上不放，深怕一个眨眼，眼前的人就消失了，仿佛只是幻觉。

有天摆放好所有东西后，又继续说个不停：“刚刚我去路口那档买菜，大妈说下个星期菜会涨价，我看猪肉可能也会跟着涨吧，诶，你怎么还站在这里，快去洗刷啊，哟，看你脸上的泪痕，昨晚发恶梦了吧？”

有天疼惜地抚摸着俊秀满是泪迹的脸，轻轻在俊秀的小嘴上亲了一下，嗯，臭臭的，“你肯定还没刷牙，快去吧，别一直愣在这儿盯着我看了，我知道我很帅…啊……”

俊秀狠狠扑在有天身上，死死抱住，紧得不留一丝隙缝，在有天脸颊上猛亲，埋头在颈间吸取他身上熟悉的味道，俊秀嘴上的笑容灿烂绽放。

“有天……有天……你回来了…回来了…我好想你！”俊秀双手拼命圈住有天的腰身不放手，口中喃喃话语，担心一放手，失而复得的幸福又消失，一切回到原点。

有天被俊秀抱得几乎不能呼吸，但依然缓缓拍抚俊秀后背温柔安慰着没事没事，那只是恶梦而已。

一阵风徐徐拂过，墙上的第一页日历被吹得翻起，时间竟回到了一个月以前。

*** ***

生活像是回到了从前，俊秀忙歌剧巡演；有天忙戏剧拍摄。

趁着排练时休息的空档，俊秀从背包里翻出了一本笔记，上面仔细记录着一条条以前没有时间做，而现在一定要做到的事情。重新回到一个月以前，俊秀比任何时候都要珍惜和有天在一起的时光。俊秀特地在那天跟剧团请假了，打算在下个星期和有天出游。

拿出笔，在满满的行程下面再加上几条限制级的活动，脸上时不时露出幸福的笑容。一想到有天露出娇羞的表情，俊秀不禁脸红了。

有天也跟着请假了，就在那天，说好了和俊秀出游，久违的约会，两人都很重视。

一早就接到电话，剧团突然决定有一幕戏要做一些改动，临时要俊秀过去排练一番。

俊秀放下电话，有天会心一笑，体谅俊秀的难处，说着没关系，他会等着的，出游的计划可以拖延到下午。

整颗心都是暖暖的，俊秀给了有天一个感激的拥抱，在耳后敏感的地方亲了一口，有天颤了一下，扒开顽皮的俊秀，朝殷红的唇咬了上去，俊秀扭动身子挣扎着，更确切来说应该是在诱惑着，企图要让有天缠着他不放他走。俊秀真不想去排练，他只要和有天一直腻在一起。

“好了，你快去，别让人家等着！”站在门口，有天催促着俊秀，朝他微翘的屁股拍去，给了他一个安心去忙吧我在家等着的微笑。

就是今天，原本打算一整天都待在有天身边监视着，不再让他出事，但现在却……

俊秀非常无奈，只能带着忐忑的心跳，开车张扬而去，希望下一刻就能完成排练赶回来！

*** ***

台下有个人脚步不停来回徘徊，紧揣的手机的手指泛白，湿漉漉的机壳变得有点滑手。

为什么有天不接听电话呢？为什么？他现在在干嘛？他在哪里？难道命运真不能改变？！该死的……

看着团长正在对女主角指导那一段改动的戏，俊秀等着演练，此刻的他什么都做不了，站着不是坐着也不是，极度局促不安，心脏狂跳，手机也毫无动静，心里疯狂祈祷，有天还在家里等着他，他并没有出门，也没有理由出门去，拜托不要踏出门口一步，事情不会再往糟糕的方向发展。

“有天……”

“俊秀，过来，可以一起排练了。”团长唤叫了好几声，和其他人都看向发呆的俊秀，等着他。

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合照，微笑着的有天突然变成了那天躺在医院里一动不动的人，安详的面容下，是一副没有了气息的躯体。

俊秀陡地一震，不要！！！

放下手中的歌谱，俊秀看了一眼团长和在场的所有人后，闭上眼转身离去，决然地，没有一丝犹豫。

这个角色，这次的演出，怎能和有天相比呢？！

对不起有天，我来迟了，等我！你一定要等我！

嘀…嘀…嘀…

交通灯响起转绿的提示声，温热的便当提在手中，里面装着的是俊秀喜欢吃的鳗鱼饭。

有天忙着将零钱收好，这时有天比身旁的行人迟踏出脚步，匆匆走在斑马线上，却又突然停住脚步，有天下意识摸了摸口袋。

咦？手机呢？难道落在餐厅里了？欲转身往回走，但此时红灯已亮起，还站在路中央的有天慌了手脚，顿时不懂要继续向前走还是往回。

俊秀出了公司，拼命地向前跑，出事的地点就在前面路口的转弯处，就快到了，俊秀心里呐喊着，再多一下，有天，再多一下，再等多一下！

远处的一辆轿车像是没有看到还站在马路上的有天，车速毫丝没有慢下来，有天惊慌的瞳孔里映出了迅速靠近的白色轿车。

“有天！！！”

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光亮，闭上眼，感受到怀里的人颤颤发抖，随着体温的流失，心也跟着冷却了……

“我要走了。”

“不要走！”

“我会再回来的。”

“你撒谎！”

“真的，我会再回来，你…爱我吗？”

“我爱你…我爱你！你不要离开！”

“我怕最终在你怀里闭上双眼，会舍不得离去……”

“我们一起在那里相见吧。”

“我能再次爱你吗？”

“谢谢你…”

世界最幸福的事，不是两个相爱的人可以在一起，而是可以一起死去。